今年的夏天也會非常炎熱-第一章 我們總是不能好好地說再見(2)

cc photo by flickr user See-ming Lee

2008年 夏

「啊!依家我對個鼻挺挺地,皮膚滑滑地,身材高高地嘅男仔產生咗陰影啦!」

「吸——」坐在路嘉茵對面的鄧雨茵一邊用力吸吮飲管裏最後一滴檸檬茶,一邊耐心聽着路嘉茵發牢騷。

「真係好啊,仲未真係入到大學就遇到靚仔……」鄧雨茵無視路嘉茵,托着頭,有點憧景地說。

「但係,我又唔會想再見返他!真係好鬼尷尬!」

「嗯……你知唔知啊,被靚仔看到胸圍,係呢個世界上最美好嘅事啊……」鄧雨茵總結道。

「重申,唔係靚仔,只係——」

「個鼻挺挺地,皮膚滑滑地,身材高高地——加埋一齊唔通會係醜八怪咩?是靚仔,靚、仔。」

「你啲審美標準真係要改一改!」路嘉茵有點勞氣地指着鄧雨茵說。

「你仲記得Miss汪係考試之前鼓勵我哋嘅說話嗎?」

「記得……『努力完呢段時間,你哋係大學就可以盡情咁玩,記住一入大學第一件事就係去𥄫靚仔,咁樣先不枉費青春』。」路嘉茵學着Miss汪的語氣說着。

「哈哈,唔係好有鼓勵性咩?每日都可以睇靚仔,是大學靚仔!」鄧雨茵興奮地說着。

「你叫我啊?有咁掛住我咩?」一把低沉的聲音從鄧雨茵的身後響起。

一個理着清爽短髮、穿着寬鬆T恤、有着小麥色皮膚的大眼男生走到鄧雨茵的身後,並推了鄧雨茵的頭一下,然後在她身邊坐下來。

「啊!」鄧雨茵憤怒地斜着眼看着那男生。

「你好遲啊!柯以樂!我哋都就嚟食完啦。」路嘉茵一邊拿開椅子上的袋,一邊指責道。

「教練要我練多一陣啊嘛……」柯以樂笑着說。

「唔緊要啦,反正你食飯嘅速度同路嘉茵屋企嘅毛毛有得揮。」鄧雨茵把餐牌遞給柯以樂。

「你哋講緊咩靚仔啊?」柯以樂反了鄧雨茵一下白眼,問。

「遲嚟嘅人無得聽。」鄧雨茵微笑着對他說。

柯以樂抿嘴看着鄧雨茵,然後低頭繼續看餐牌。

「哈哈,沒咩啦,係我噚日去大學面試個時遇到一個男仔啫。」路嘉茵一邊遞水杯給柯以樂,一邊回答道。

「哦……都係去in心理系㗎?」柯以樂喝着水問。

「唔係,他係去建築系㗎。」

「誒?」柯以樂放下水杯,搔了搔頭。

「食嘢啦,食嘢啦,係你理解唔到嘅事。」鄧雨茵拍拍他的手臂,說着。

「嗯。」柯以樂再看一看餐牌,放下,便舉手示意侍應來點餐。

「請問要啲咩?」一名男侍應走來問道。

「麻煩你,我想要一份青木瓜沙律、一份夏威夷薄餅、一碟白咖哩豬扒飯……嗯……同埋再加一份日式煎餃。」

「唔好要煎餃啦……我返屋企煎畀你食。」鄧雨茵拍着他手臂說。

「但是人均消費起碼要一人一份正餐,依家人均達唔到最低消費喎,除咗煎餃,我們嘅日式年糕都幾好吃㗎。」侍應看着他手上的單子說。

「哦,我哋兩個已經每人點咗一份正餐,食完㗎啦,個啲都係佢一個人食㗎。」路嘉茵指着自己和鄧雨茵回答道。

「你夠飽啦?」鄧雨茵問柯以樂。

「唔……咁我就點你推薦嘅日式年糕啦。唔該。」柯以樂認真再看了看餐牌,說。

侍應聽着聽着,正在落單的手心開始冒汗。

「呢到啲嘢食真係幾好食。」路嘉茵點着頭說。

「啊啊……咁我下一次叫埋藍球隊、泳隊同田徑隊一齊嚟食。佢哋比我仲鍾意嘢。」柯以樂笑着說。

侍應一邊把手放在褲上擦汗,一邊走回廚房落單。

「經理,我將大胃王挑戰嘅傳單印好啦,加咗句只要出示學生證參加加大咖哩飯嘅比賽可以加多10分鐘。」另一名侍應拿着一疊傳單走向他說道。

「都係……呢件事都係停一停先,等真正放暑假個時再做啦……」經理一邊擦着汗一邊說。

夏威夷薄餅送到柯以樂面前的時候,他剛好吃完最後一口咖哩飯。

「我哋咁就畢業啦……」鄧雨茵看着窗外那些穿着校服的學妹在說着笑着過馬路。

「但係我無乜要畢業嘅實感,好似總係差咁啲嘢咁……」路嘉茵也同樣看着窗外那些學妹在吃着街邊小吃。

「點解啊?我已經準備好要畢業啦喎。」柯以樂右手拿着一塊薄餅,正津津有味地吃着,而面前的盤子裏也只剩下最後一塊薄餅。

「你梗係啦,每日淨係跑啊跑,我真係好懷疑你連conditional offer都達唔到標——啊!」鄧雨茵說着說着,被柯以樂一手把他正在吃的薄餅塞進了自己的口裏。

「你睇下你,中學畢業嘅人都仲係咁樣,食多啲啦,爭取第二度發育啦。」柯以樂捏着鄧雨茵的臉說。

「啊喲啊唷唷唷唷……!(意思:路嘉茵嘅身材都同我差唔多咋嘛!)」鄧雨茵一邊拍開柯以樂的手,一邊口裏咬着薄餅、含糊不清地指着路嘉茵說。

「路嘉茵,你要食嘛?」柯以樂笑着把吃了一口的薄餅遞向路嘉茵。

「鄧雨茵食多啲啦,她比我更加需要。」路嘉茵假笑着說。

「啊喲,啊唷唷唷唷……!(意思:路嘉茵,你去死啦!)」

路嘉茵看着對面兩個正在打鬧得興起的朋友,想起六個月前,他們也在不遠處的小山丘上,熱鬧地過着中學最後的時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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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7年 冬

坐立在遠離旺區的一個小山丘上的聖望書院分開了男女子兩部,由一個大球場和庭園分隔開。

這一天,樹葉剛好凋零得七七八八,站在枝頭上的小鳥清楚地看到中七級的教室。

「路嘉茵、鄧雨茵!」Miss汪站在黑板前,沒好氣地呼喝着路嘉茵和鄧雨茵。

「就算past paper做好咗,都唔好玩咁大聲啦,其他同學仲未做完嘛。你哋無其他科嘅功課要做咩?」Miss汪走到坐在教室最後排的路嘉茵和鄧雨茵的身邊。

「係,係……」坐在靠外面的鄧雨茵唯唯諾諾地說着,然後急忙坐直身體掩護坐在靠窗邊的路嘉茵把iPod touch扔進桌子的櫃桶裏。

Miss汪轉身離開,二人呼了一口氣。

「快啲將櫃桶裏面嘅嘢收好,落堂先好玩。記住,時間係唔等人㗎。」Miss汪突然又轉過頭對她倆小聲地說,然後走向講台。

路嘉茵和鄧雨茵慌忙尷尬地笑着點頭。

「好啦,大家都做完啦嗎?我哋對答案啦。」

「……我今個暑假去咗一趟德國,好靚㗎,下次畀相你哋睇。你哋知唔知點解德國雖然係戰敗國——二次大戰啊,你哋班友唔係唔知啊嘛?點解德國雖然係戰敗國,但係現今就好少人會再刻意批評或者憎恨佢哋,反而成為咗歐洲一個被受尊重嘅國家呢?知唔知點解?」Miss汪捧着中化課本向着全班問道。

誒,奇怪啦,啱啱唔係講緊賢人政治咩?我發吽豆發得太耐啦咩?路嘉茵發白日夢回神過來後不解地想着。

「因為佢哋總係好誠懇咁認錯。呢個亦都係我十分欣賞德國嘅一個原因。你哋要知道人唔可以只係在意啱嘅事,而忽略咗自己嘅錯,如果唔係我哋嘅人生就會過得一塌糊塗,記住啦,你哋啱啱做完嘅past paper都要知道自己錯邊到,然後改進啊。好,我哋返返書到……」

嗯……路嘉茵摸着下巴,雖然聽得有點似懂非懂的,還是把「人要正視錯誤」抄在了中化的課本上,隔壁的鄧雨茵見狀也照做了。

「鈴——」下課的鐘聲響起了。

「好啦,唔洗敬禮啦。你哋辛苦啦,快啲去吃lunch啦。」Miss汪站在講台後帶着微笑卻有點疲累地說着,然後開始收拾課本。

「Yeah,食飯!下星期見,Miss汪!」

「嗯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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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了一個周末後,香港迎來了這個月最寒冷的一天,教室外的那棵樹連最後一片葉子也在昨夜無聲無息地落下了。

今天,早上班主任課開始了10分鐘,還遲遲未見我們的班主任Miss汪,本身在打鬧的同學們也都漸漸安靜下來了。

「班長,我哋係咪要去教員室睇下看啊?」有同學問道。

這時,班長看到教室門外有個像Miss汪的身影,便叫了起來。

「嚟啦,嚟啦……起立!」

可是,進來的卻是我們的英文老師。

「Good morning class。」英文老師Miss袁站在黑板前說道。

「Good morning miss袁。」全班口氣帶有點猶豫地說道。

「要同大家講一個消息,就係Miss汪噚日身體唔係太舒服,入咗醫院,由於唔想影響到你哋畢業班嘅進度,學校同Miss汪都一起決定咗由今日開始,比其他老師更加熟悉你哋嘅我嚟做代替班主任,而中化會由隔離班嘅文老師嚟代替。無問題嘅話,繼續做自己嘢啦。」Miss袁說完後便坐到講台後、Miss汪不常坐的椅子上。

這一天的中化課如常進行,一樣的課本、一樣的內容、一樣的教室、一樣的同學、一樣親切的老師,可是路嘉茵和鄧雨茵望着筆記簿,卻甚麼也寫不下去。

這樣的冬天一直陪伴到我們中七最後一個上課日為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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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8年 夏

三人依然坐在餐廳裏。

路嘉茵和鄧雨茵看着窗外。柯以樂在喝着可樂。

從遠處傳來了校園的鐘聲。三人默默地聽着,直至響完,與窗外燦爛地笑着的中學生成了對比。

「我好似知道點解我哋對畢業會覺得咁遺憾啦。」良久,鄧雨茵靜靜地說起。

「嗯,我都知道啦。」路嘉茵看着柯以樂那杯可樂裏的冰慢慢融化,說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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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溢藍

一個把白日夢變成夢想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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