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無題》 by 何春霖
阿宗(0)
有冇聽過島‧城?
每個人都有佢自己既秘密。
我成日都會發夢,最近我不斷發同一個夢。
好耐以前有一個小島,呢個島有山,有海岸,仲有一個小村落,小村落建立係兩座山中間。
呢個村落到處都係貧窮既人。
有一個好窮既小朋友,係記憶所及既時間開始,佢已經係一個人,佢一直都係村落裡面流浪,天氣炎熱,佢就去海邊搵海水沖涼;落雨既日子,佢就搵瓦遮頭,天氣轉涼,佢就搵舊紙皮包裹住身體訓覺。
慢慢長大,佢認識到唔少係同一條街道出現既人。
有一日,一個女仔問佢:「成日見既,你叫咩名呀?」
個小朋友冇答佢。
原來其他小朋友個個都有名,只係得佢冇。唔知點解,由果一刻開始,佢突然覺得自己缺少咗啲野。
名,原來每個人係需要有一個名,佢都好想要有一個名,所以有一日,佢去村入面偷野,佢偷咗一箱木頭,聽講只要拎啲野去搵一個村口既男人,佢就會比倒你想要既野你,佢拎住箱木頭一路走一路走,真係遇見一個男人,男人拎起其中一塊木頭,佢望住個男人,然後講。
佢:「我想要一個名。」
男人:「一個名?」
佢點點頭。
男人:「原來每樣野,都有佢既代價。」
佢望住箱木頭,然後問:「呢度夠唔夠?」
男人:「我都唔知。」
佢:「我想要一個名。」
男人嘆一口氣,用樹枝係泥沙地上面寫左個字:「咁以後,你就叫阿宗。」
佢:「阿宗。」
從果日起,我有咗一個名,叫做阿宗。
每個人都有佢自己既秘密,呢個就係我既秘密。
阿宗(1)
我叫阿宗,係一個小偷。
我居住係一個小島上面,島上面有好多人,有錢既人,窮既人,高尚既人,低下既人,唔同人會有唔同既生活方式,有錢人會打扮得光鮮一啲,窮人就著得隨便一啲。
今年係我生涯既第十五年,任何類型既野我都偷過,我已經對偷野感到厭倦。
我突然覺得,人唔可以一世都做同一樣野,如果你一世都做同一樣野既話,可能你已經唔再係一個人。我決定要作出一啲改變。
有一日,我遇到一個老男人,呢個老男人問我。
佢:「你有冇聽過島‧城?」
我:「冇。」
佢:「聽講你想知道呢個島既事,但我有一個請求。」
無錯,我想知島既事,所以我答應左佢既請求,佢請我幫佢去搵一對藍寶石耳環。
阿宗(2)
呢個城市可以分為四條街,由一個噴水池分隔開。
我搵倒線索,沿住海邊既街道,行到盡頭,會見到一間荒廢既木屋。木屋已經破爛不堪,冇屋頂、窗戶同門口,可以見到只係燻黑同埋被藤蔓植物包圍既外牆,應該好多年冇人住係入面。
我圍繞房屋走左一個圈,除左燒焦既痕跡,同一片頹垣敗瓦,實在冇咩值得留意。屋後面係一片小空地,可以睇到好靚既海岸線,已經係夕陽時份,淡黃色既陽光透過海面折射過黎既陽光,比人好溫暖既感覺,我諗以前係呢間屋生活既人應該會好幸福。
呢個時候,我撞見一個女人,佢有一對好閃亮既眼睛,流線形既輪廓,長而順滑既頭髮,佢企係我身邊睇夕陽,陽光投射係佢既側面。
我:「好靚呀可?」
佢:「嗯。」
我:「可以係呢度住既人,應該都幾幸福。」
佢:「嗯。」
我:「又會一個人黎呢度既?」
佢:「嗯……」
女人諗左一陣,大家又靜返落黎。
佢:「我都唔知,不過沿住街道一直走,就黎咗呢度……」
我係佢身邊走過,佢耳朵既形狀都好靚,頭髮柔和咁散落係耳背上面,耳珠仲勾住一隻耳環,係一隻好襯佢既耳環,一隻藍寶石耳環。
阿輝(1)
我叫阿輝,我係一個好簡單既人。
我覺得我呢世只係做錯過一件事,就係我偷過一次野,之後我就再冇偷過。
果一次,我幫人揸車,佢地入左去一間屋,我係外邊睇水。成個環境都好靜,我一直係度等,後來佢地拎住一袋二袋出返黎走上車,話已經偷倒,於是我開車。
果次我係第一次揸車,架車不停咁死火,仲有個男人追咗出黎,終於開倒車,嚇死我。
個男人搏哂命不停咁追,我好驚,好驚比佢追倒,所以不停踩油,慢慢佢再追唔到,佢跌低左,跪左係路面。
唔知點解,我鬆左一口氣。
我以為呢件事會告一段落,後來我發現,我根本冇辦法忘記。
阿宗(3)
聽講呢個島原本係一個小村落,聚居係度既人慢慢建設,過住簡單既生活,但係好不幸,小村落後來遇到一次大火災,燒毀左唔少人既居所。
我見倒有一條街開始搭起圍牆棚架,佢地要建設一座新博物館,記念城市發展,以前燒毀既地方,將會一步一步會變成新既樣貌,燒焦以後既房屋,好快會同歷史一樣,放入博物館既角落被人慢慢遺忘。
後來我再次遇到果個女人,噴水池、公園,仲有海邊,係唔同既地方都遇到佢。
我話比佢知,我叫阿宗。
佢話比我知佢個名,呂敏。
我話我覺得好有緣,成日都遇到佢。
佢笑住答,係巧合。
係巧合,巧合到連神明都會露出驚訝既地步,因為係人造既。我跟蹤佢,為咗佢身上既藍寶石耳環。
第一次見佢之後,每次見到佢,佢都係度食煙。
佢點一支煙,呷係口,然後繞起手,煙慢慢咁升上半空,形成一道灰色既孤線.
然後我都點左一支煙,夾係手指,煙就黎燒完既時候,我吸左一啖。
苦既。
阿輝(2)
我叫阿輝。
我有一個盒,一個好殘舊既盒,係我最珍貴既寶物,我將佢收埋係一間燒焦既廢屋入面,琴日我再去果度,將呢個盒拎返出黎,個盒仍然係度,我打開左佢,舊盒子入面有兩個格,其中一個係空既,另外一個,放住一隻藍寶石耳環。
藍寶石,每次望落去都會有深深沉沉既感覺。
我將佢送左比湘蘭,湘蘭係我最愛既人,好多年前我地遇到一個大災難,變成孤兒,同樣冇哂親人既我地開始一齊生活,兩個無依無靠,係街邊執垃圾,冒住比人拉比人打既風險偷野食,渡過左好多困難既日子,直到依家,艱難既日子終於都過去。
於是,我要佢陪我去海邊散步,十二點既鐘聲敲響,我跪低,向佢求婚。
我係一個好直接既人,所以用最直接既方。
我將我最珍貴既藍寶石耳環送比佢。
阿宗(4)
我又再去一次廢屋,呢一次已經係我呢個月第三次黎呢個地方,我發現除左我之外仲有新既腳印,應該有其他人黎過,隨住腳印一直走,好快又出返大街道,輾轉返返去噴水池。
係道路由面穿插,消磨左一晚既時間。
返到屋企門口,竟然有個女人坐左係度,係呂敏,佢好似飲左唔少酒。
我:「咦,你係度做乜?」
呂敏醉醉地咁講:「哼,坐囉。」
我:「好夜喇喎?」
呂敏:「哼,唔俾架咩?」
我:「咁……你繼續坐。」
呂敏:「哼。」
我:「……做咩啫你?」
呂敏:「……」
我:「有咩我可以幫倒你呢?」
呂敏:「我冇屋企」
我:「哦……咁朋友屋企呢?」
呂敏:「我都冇朋友……」
我:「……」
我:「咁你要唔要入黎坐?」
呂敏:「唔要,我要坐係呢度。你陪我啦。」
所以我同佢一齊坐左係我屋企門口。
佢飲左一陣酒,又話。
呂敏:「可唔可以陪我去一個地方?」
我:「好遠架?」
呂敏:「好遠好遠架,陪唔陪呀?」
我:「行啦。」
我由噴水池開始沿住街道行,佢停左係路中心,望住一個方向,果邊只有一排排新建成既房屋。
五分鐘之後,佢開始不停咁喊,我都唔知可以點安慰佢,唯有坐係佢隔離。
唔知過左幾耐,佢問咗我一句。
呂敏:「可唔可以……唔好再掉低我一個人……」
我諗一諗:「嗯。」
當我係度諗緊,我冇掉低過佢第一次,應該唔算可以「再掉低佢」,佢已經喊到訓著左。
果晚我揹住佢返屋企,我發現,飲左酒既女人真係特別重。
阿輝(3)
我係地盤既工作,天氣好熱,夏至都已經過去,三十八度高溫,每一個工人都做到滿身大汗。
其實一個年輕人有好多唔同既選擇,不過我選擇左地盤,因為我希望穩定,地盤好穩定,地基、打裝、扎鐵、水泥,只要有建設就會有工程,有工程就會有地盤。城市不斷建設,就不斷有工開。
我只係個想過住普普通通既生活,過住平淡既日子,城市穩定發展,我可以每日都有野做,每個月有糧出,然後結婚生仔,供書教學,睇住啲小朋友長大,退休養老,安享晚年,就係禁簡單。
我唔想有咩變化,唔想有咩驚險,驚險既日子我已經過夠,我只係想平平無奇咁過日子。
但係近來發生左好多事,地盤入面接二連三出現意外,死左唔少工人。
再係咁落去,安穩既日子好快離我而去,所以今晚我要去望一下。
阿宗(5)
* * *
我一個人係一條長長既街道入面偷木頭,我搵左一個空箱,然後一間屋一間屋咁走,我係每間屋門口偷一塊木頭,呢個夜晚好靜好靜,一粒聲都冇,每個人都訓得好冧。
花左好長時間,我儲齊咗一箱木頭,拖住佢係街道一路向前行,一直都遇唔倒任何人。去到街道既盡頭,我見到一個男人,我將呢箱木頭交比佢,我同佢講,我想要一個名。
個男人抬起頭,佢對眼好紅,佈滿紅根既白色眼球。
* * *
終於天光,呢個夜晚真係過得好漫長。
呂敏佢訓得好冧,我襯佢訓左,將佢既耳環除落黎,放入褲袋。
要繼續搵另一隻耳環既下落,我決定留低呂敏係屋企,自己出去。
行勻附近既店舖都冇發現,突然想去琴日既街道,由街頭行到街尾,經過佢所講既噴水池,噴水池由一塊塊白色磚頭砌成,陽光照射係花灑噴出既水花上面,形成一條條小彩虹。
我望住彩虹,任由時間慢慢過去。
噴水池黎咗一個女仔,長頭髮既女仔,一個男人係附近行左出黎,佢地傾左幾句,就一齊走左。
女仔轉身既時候,我發現佢左耳帶住一隻耳環,好靚既藍寶石,同呂敏果隻簡直係一樣。
於是我開始跟住佢地。
阿輝(4)
入到地盤,第一步要確認附近有冇其他人。
已經入黑,四周圍都好暗,我拎住手電筒到處走,係冇咩可疑既人出現,於是我上咗寫字樓,用萬字夾嘗試打開寫字樓既門,我都係第一次用萬字夾開鎖,比我想像中更加難攪,花左唔小時間,終於俾我開到。
寫字樓入面好凌亂,工人帽、衫、文件,手套,鋼頭鞋放滿一地,我好小心咁拎起枱面既野研究,我發現最有用既應該係地盤既設計圖,可以知道哂成個地盤既結構,我望下望下,想話記住張圖既結構。
突然出面傳黎一啲聲……係有人傾計既聲!
阿宗(6)
女仔身體唔係好靈活,走既速度都唔算快,我好輕易就可以係後面跟上佢地,我發現佢地入左一個地盤,係一個新發展既地盤。
兩個人走入去唔夠一百米,就停低咗腳步. 佢地係度傾計,突然男人用手一揮,打暈咗個女仔,然後佢烏低身靠近個女仔,伸手去佢左邊臉。
啊,我明喇,我跑近佢地。我知道呢個人原來都打算搶隻耳環。
聽到腳步聲,個男人好慌忙咁就逃走咗。
我扶起女人睇下,佢意識有啲模糊,但應該冇受到咩大傷害,我拎左袋入面既耳環出黎,同佢戴住既耳環對一對,果然係同一個款式。
搵齊喇,我鬆一口氣,呢個時候,我個頭比人重重咁打咗一下。
阿輝(5)
聲音好快消失,出面又靜咗落黎,我雞手鴨腳咁走出去,發現有一個男人抱住個女仔。
我走埋去望真啲,咦!係湘蘭!呢個男人係乜水黎?點解佢會抱住湘蘭?點解湘蘭佢軟賴賴咁既?啊!佢暈咗。
個男人做咩愈貼愈埋身,想對佢點呀?我一步一步行近,佢都冇發現,佢仲拎起啲野對準湘蘭個頭。
呢個男人,竟然呃湘蘭黎地盤,仲對佢落手,正人渣!我已經忍唔住,衝埋去一拳打落佢個頭。
佢暈左,同時跌左野出黎,係藍寶石耳環?
呢個人……我執起耳環,抱住湘蘭離開地盤。
阿宗(7)
我後腦比人用力咁打咗一吓,瞓係地上面,斜眼望過去,打我既係一個幾大隻既男人,應該唔係頭先逃走既男人。
佢執起我既耳環,然後抱住果個暈咗既女仔離開。
我掙扎咗幾下,摸住腫咗既頭企起番起身,跟蹤呢兩個人。
佢地入左醫院,一直到天光都冇返出黎。
我發現,我認得果個身影。
阿輝(6)
等咗幾個鐘頭,湘蘭終於醒返,真係謝天謝地。
「湘蘭,你醒嗱!你醒嗱!」
佢斬一斬眼:「嗯……」
我:「點呀!有冇覺得邊度痛啊?」
佢搖搖頭。
我:「太好喇,太好喇。」
佢:「阿輝……」
我:「你睇你,個口乾哂喇,我去針杯水比你好冇?」
佢點點頭。
我:「湘蘭,點解你會去地盤既?」
佢:「係一個男人帶我去。」
我:「男人?頭先果個?」
佢:「唔係……果個人救咗我。」
我:「吓!」
佢:「嗯……」
我:「咁係邊個?」
佢:「佢係屋企附近等我,話識得你。」
我:「識得我?」
佢:「嗯,佢話你係地盤出左事,叫我過去。仲拎左自己同你既工作證出黎。」
我:「工作證?咁佢係咩人?」
佢:「佢係地盤既工頭。」
我:「工頭?」
我地靜靜咁坐左一陣,然後我拎左另一隻藍寶石耳環出黎。
我:「湘蘭」
佢:「嗯?」
我:「我搵倒另一隻耳環。」我捉住佢隻手,將耳環放係佢掌心。
佢:「啊……點解既?」
我:「係頭先救你既時候,係個男人身上攞倒。」
湘蘭仔細咁望住隻耳環。
我:「我想由你保管住。」
阿宗(8)
* * *
我一個人係一條長長既街道入面偷木頭,我搵左一個空箱,然後一間屋一間屋咁走,將一個個跌得歪歪斜斜既木頭拎起,放入箱,呢個夜晚街道好靜好靜,一粒聲都冇,每放一塊木頭入去,都聽到好大聲既迴音。每個人都訓得好冧。
花左好長時間,我儲齊咗一箱木頭,拖住沉重既木頭箱一路向前行,木頭互相撞擊發出咯咯咯咯既響聲,一直都遇唔倒任何人。去到街道既盡頭,我見到一個男人,男人坐左係石頭旁邊,用手蓋係臉上面,我將呢箱木頭交比佢,我同佢講,我想要一個名。
個男人抬起頭,佢對眼好紅,佈滿血根既白色眼球,佢望住我,將開口,但係冇講野,佢塊臉流住兩行眼淚。
* * *
地盤既事之後,我對呢件事有啲在意,除左我之外,好似仲有唔少人都搵緊呢對耳環,我再去搵果個男人。
佢住係一間好殘舊既鐵皮屋,入面得一張爛梳化,曱甴老鼠四圍走,鐵風扇有好多生銹既痕跡,盲頭烏英係上面飛黎飛去。不過冇蚊,一隻蚊都冇,牆上面只係有一隻好肥既四腳蛇,一下一下咁係度呻脷。
佢見到我,並冇表現出咩特別既反應,可能一早就預咗我會再黎搵佢。
我同佢講,我想知道多啲關於呢對耳環既事。
佢冇出聲。
阿榮(1)
我以前係一個船工,跟隨住漁船四圍漂泊,我地冇家,因為一直都冇安定過落黎。
有一年,我地既盤開去到一個北方既小島,呢個小島環境清幽,有森林海灘又有小動物,地方好舒服,仲有一班友善既村民,我同一班漁民開始成日黎呢個島,最後仲定居咗落黎。
定居之後,我開始嘗試更精細既技術,所以開始整吊飾。
我整左一對藍寶石耳環,送左比一對夫婦。
我以為自己會安安樂樂咁樣過埋呢世。
但係事與願違,後來呢個村落出左意外,大部份人都死去,一場大火將呢度慢慢咁燒毀,果對夫婦都係。
阿宗(9)
返到屋企,見呂敏係不斷搵野,一見我返黎,就問我。
呂敏:「耳環呢?」
我冇答。
佢望住我,好大聲咁重覆:「我隻耳環係邊呀?」
我:「冇咗。」
呂敏:「冇咗?拎左去邊呀?拎返出黎啦!」
佢一個個櫃桶打開搵。
我:「冇咗。」
呂敏:「拎咗出去外面?」
我:「嗯……」
呂敏:「之後呢?跌咗?」
我:「…… 」
呂敏:「妖!跌咗係邊呀?」
佢拉住我隻手衝出門,然後扯住我行。
我:「你記唔記得,我地見面既噴水池?」
呂敏:「噴水池?」
佢好嬲咁揮開我隻手,轉身就走,佢行得好快,愈行愈快,我跟係佢後面。
佢係噴水池每個地方都搵。
呂敏:「跌左係水入面?石罅入面?定係坑渠入面?」
我冇答佢。
呂敏:「咪玩啦,快啲講啦!」佢又到處望,烏低身望地下。
「唔駛搵喇… 」我決定話比佢知:「比人搶左…」
呂敏:「比人搶左?頭先你又話跌左?」
我:「……」
呂敏:「你有冇攪錯啊!你唔問過我偷我隻耳環拎出街仲要比人搶左?咁衣家點啊? 你點賠返比我啊? 你賠倒咩? 你知唔知隻耳環對我幾重要啊! 你地啲男人都痴線嫁。做野唔理人地感受嫁咩?你以為自己係邊個啊!上帝呀?鐘意俾你就俾你,鐘意攞返就攞返牙……」
「唔好意思……」
呂敏:「咩料啊! 道歉大哂牙。有咩用啊?」
「小姐,你搵緊既……係咪樣野。」係琴日果個女仔,佢拎住呂敏既藍寶石耳環。
呂敏:「咦……點解係你度既?」
我:「呢位先生琴日跌左,我估……對佢可能幾重要。所以諗住出黎俾返佢,行到噴水池就見到你地。」
阿輝(7)
因為工頭既事,令我要再去地盤調查下,地盤有好多人圍堵,原來工頭已經係琴晚意外身亡,地盤封鎖住,暫時冇人可以入去。
我發覺身邊既人一個一個無聲無色咁死,我既家人,湘蘭既家人、地盤既工人,再輪到工頭。
我去醫院睇湘蘭,但係佢唔係度。
於是我折返番屋企,經過附近既噴水池,一架車經過我身邊,車慢慢係前面停低。
我見到,湘蘭比人捉左入一架車。
阿榮(2)
呢個島有盛產寶石既傳說,不過已經係好多年以前既事。
但係當我地定居落黎之後,發覺呢個的確只係一個傳說。
最後一次航行,返黎之後,我將擁有既銀器重新鑄造,做左一對介指同一對耳環。
本來我要送俾一個等我既人,不過最後我將佢送左比一對新婚夫婦,我希望為佢地帶黎祝福。
但係呢對耳環,令呢個寶石傳說復活。
阿宗(10)
女仔將耳環比返呂敏,然後望住我。
佢:「可唔可以問你一個問題?」
我:「好呀,你講。」
佢:「點解你要禁著緊呢對耳環既?」
我:「哦,我係幫人搵。」
佢:「係咩人黎?」
我:「嗯……係一個老男人。」
佢:「一個老男人?」
我:「嗯。」
佢:「係個點樣既人黎架?」
我:「嗯……四、五十歲左右,好多白頭髮,滿面皺紋,仲有好粗糙既手。」
佢:「噢……點解佢要搵呢對耳環既?」
我:「呢層,我都唔係好清楚。」
佢:「嗯……」
當佢若有所思既時候,呂敏插咀。
呂敏:「你問禁多做咩啫?」
佢:「嗯……冇,我只係好奇。」
呂敏:「唓,睇你絲絲文文,原來禁八卦,成個八婆咁。」
佢:「唔好意思,咁打攪哂你地。」
我:「唔會。」
我同呂敏係噴水池目送住個女人行走。
前面係一條馬路,有架汽車駛過黎,車門打開,一隻手伸出黎,手搭左落果個女仔手臂上面,一手扯左佢入車。
阿輝(8)
湘蘭比人捉咗,我真係唔知點算,我一路追過去,但係架車開得好快,一下子就冇左影。
我四周圍望下,又係上次果個男人!身邊仲多左個女人添。
次次佢係度湘蘭都有意外,衣家身邊仲多咗個女人,睇佢個樣禁風騷就知唔係好人,隻手吊吊下咁,似乜野,邊度有女人係咁,成條街都係正常人,係佢地唔正常。
咦!點解佢會拎住隻耳環架。
我行近啲去望真啲,冇錯,果然冇錯。
係佢隻耳環。
阿宗(11)
上次個男人走埋黎,望住呂敏隻手,佢應該係望住對耳環。
呂敏:「望咩呀你?」
男人:「點解係你度!」
呂敏:「咩野呀?」
男人:「點解隻耳環係你度呀!」
呂敏:「吓,隻耳環我嫁喎。」
男人:「係湘蘭嫁。」
呂敏:「痴線。係我嫁!」
男人:「拎返黎!」
呂敏:「乜料呀你!」
男人:「拎返黎呀!」
然後男人伸手捉住呂敏隻手,想搶走隻耳環,雖然呂敏反抗,但係結果唔夠佢大力,比佢推跌左係地。
呂敏發哂矛咁大叫:「痴線佬!拎返黎呀!」
男人搶倒耳環,轉身諗住走。
我:「你唔係要救返你女朋友咩?」
佢轉個頭望住我。
我:「我哋可以幫你,但係呢個係條件。」
我用手指住佢手上既藍寶石耳環。
佢:「我會搵你。」
然後將耳環放係我手掌。
阿榮(3)
一開始,無數商船登陸呢個島,去探尋寶石既下落,但係一直都冇任何發現。
商人慢慢放棄,來往既船隻都變少。
但係有一日,海盜登陸咗呢度。
村民好驚訝,幸好村落因為有山既保護,村民暫時安全。
但係有村民背叛咗大家。
阿宗(12)
由果日開始,我同呂敏好努力咁搵呢個比人捉咗既女仔。
不過莫講話身影,連有佢蹤跡既線索都冇,佢同捉佢既人好似突然人間蒸發左咁。
然後有一日阿輝打比我,佢約我出黎,係噴水池等。
幾日之間,呢個男人好似蒼老左幾十歲,頭髮凌亂、滿臉鬍鬚皺紋、冇重心既眼神。
我去到噴水池,差啲唔認得佢,佢坐左池中心,同埋佢身邊成地既啤酒罐一齊。
佢問我有冇消息,我搖搖頭。
我問佢知唔知咩人會捉走湘蘭,佢冇答我。
然後佢又繼續飲啤酒,打開啤酒罐既易拉蓋,等泡沫散開,然後飲,一罐,又一罐,又一罐……佢飲左好多罐。
我:「你搵我出黎,就係睇住你飲啤酒?」
佢:「其實我知道。」
我:「知道乜野?」
佢:「我知道佢地係邊。」
我:「吓?」
佢:「你有冇聽過島城?」
冇,我冇答佢。
佢:「島城,其實就係呢個島既名。」
我:「呢個島?」
佢:「呢個島,係向北方航行第一個見倒既島嶼,以往既人,每發現一個新既島嶼,就表示多一片自由既土地。」
「島代表土地,城代表和平、安穩。一開始就居住係度人,擁有呢片土地,所以被稱為『北島』,然後第一批定居落黎,係呢度建立村落既人,被稱為『城』。呢兩班人為呢片土地帶黎新既生機,久而久之,呢度用咗佢地黎命名。
「『島城』一直安穩和平,好多唔同類型既人開始搬黎住,直到有一日,發生咗一場大火,大火不斷燒不斷燒,唔單只建築物,連人都一樣,一夜之間,屬於『島城』既野幾乎完全消失哂。」
我:「點解會咁?」
佢:「因為有個人放火。」
我:「放火?」
佢:「嗯,佢放左一把火,燒毀咗『島城』。」
阿宗(13)
於是果晚,我地三個去到地盤。
係地盤門口,我聞到強烈既燃油味。
但係阿輝唔理三七廿一就跑左入去,隔咗一陣,我聽到有人傾計既聲音,於是我都慢慢行入去。
阿輝(9)
我入到去,見倒兩個人,係地盤既工人,佢地已經死咗。
然後我見倒一個男人,佢坐咗係度,係佢。
我諗返起果一刻,十幾年過去,我都忘記唔倒既一刻。
果次我地成功偷咗野,係海邊慶祝,我地好開心飲左好多酒,不知不覺就訓著咗,醒返之後得我一個人,我慢慢返行返去村,我見到成條村都好爛,不斷走都冇人,只有一個小妹妹訓左係水池邊,佢身邊有一個盒,我揹起佢四圍走,然後我見到佢,佢拎住一支火把,開始燒著我既屋企。大火一直燒一直燒,我既家係一夜之間燒成灰燼。
我:「湘蘭呢?」
佢冇答。
我:「你到底想點。」
佢冇答。
我:「你要報仇,報係我身上咪夠囉,你放咗湘蘭啦。點解要連累湘蘭,佢無辜嫁,佢咩壞事都冇做過。」
佢冇答。
我:「你已經殺死哂所有人,點解仲唔肯放過我地。」
佢冇答。
我:「我地根本就冇害你。」
佢冇答。
我:「我地只係想過安穩既日子啫,禁難咩?答我啦,做咩唔答我呀!」
我用力捉住佢既手臂,發現佢既身體好凍。佢心口插住咗一條鐵枝。
呢個時候,旁邊有人走過黎,係湘蘭。
我:「湘蘭……」
湘蘭:「阿輝……」
我:「湘蘭!係佢呀!」
湘蘭冇出聲。
我:「你睇吓佢,比鐵枝插住,就黎死喇。」
湘蘭冇出聲。
我:「禁多年,終於俾我等倒呢一刻。」
湘蘭仍然冇出聲。
我:「人渣,等我送你一程。」
我伸手打算將鐵枝拔出黎。
「啪」我塊臉突然感受到一陣熱,湘蘭企咗係我側邊。
湘蘭:「阿輝,夠喇……」
我:「做咩呀你?」
湘蘭:「一直以黎,我地都誤會咗。」
我:「點會誤會呀!係佢呀!佢害死哂我地既家人呀!」
湘蘭:「阿輝!唔係咁嫁!」
我:「咩唔係咁呀,佢殺咗人呀!殺咗工人,殺咗工頭,連我地佢都想殺埋呀。」
湘蘭:「唔係呀!你仲唔明咩,佢地係海盜呀。」
我:「邊個係海盜呀?我同你點會係──」
海盜。
當寶石傳說再開始既時候,海邊多咗好多新面孔,阿明同阿泰,係我係果度認識既朋友,佢地帶領其他人發現好多新事物,我都係其中一個。
後來,佢地開始認定寶石就係呢個島嶼上面,大家都好興奮,於是有一次,我答應佢地幫手,去一個村落邊緣既房屋偷野,我開車帶佢地繞過山頭同樹林,走到房屋既外面,呢條路並唔易行,唔係住係村入面既人唔會知道,我將車停低,等佢地將戰利品拎上車再離開。
果次我地成功偷咗野,係海邊慶祝,我地好開心飲左好多酒,不知不覺就訓著咗,醒返之後得我一個人,我慢慢返行返去村,我見到成條村都好爛,不斷走都冇人,只有一個小妹妹訓左係水池邊,佢身邊有一個盒,我揹起佢四圍走,然後我見到佢,佢拎住一支火把,開始燒著我既屋企。大火一直燒一直燒,我既家係一夜之間燒成灰燼。
阿明同阿泰冇再出現過,直到呢一刻,佢地訓係地盤既中心。
阿榮(4)
有人黎襲擊我屋企,佢地用棍打我,整爛哂我屋企既野。我追出去,但係佢地上左一架車,架車愈開愈快,我盡全力追,但係都追唔倒。
原來佢地已經知道咗村落既位置。
我不斷想走返入村話俾佢地知,但係眼前既野變得模糊,然後係漆黑一片。
當我醒返,已經係凌晨,我趕去大街,但係已經太遲……
我由街頭行到街尾,每家每戶都係一樣,唔知行咗幾多間之後,我停低左,我已經冇力再行我覺得個胃好痛,覺得心口好似有野塞住,呼吸唔到。唔知幾耐之後,我先意識到自己跪咗係地上面,成個身體都係冷汗。
阿宗(14)
老男人坐左係地上面,胸口比一條鐵枝插住。
阿輝企左係側邊,湘蘭扶住老男人。
我嘗試搖醒阿輝,但佢只係失神咁望住我。
老男人睇黎受到好嚴重既傷,佢抬頭見到我,問我。
「後生仔……耳環搵倒未?」
好可惜,我身上既耳環放係佢手。
「對唔住……」
老男人望一望掌手。
然後湘蘭將另一隻耳環拎出黎,疊係上面。
佢笑一笑,然後用手將兩隻耳環合埋,扭動,藍寶石既部份打開,裡面各自裝住一隻銀介指。
「咁多年喇,估唔到仲係度……」
阿榮(5)
我第一次黎呢個島,遇上一個女人。
每次我再黎,我都會去搵佢,佢係一個好溫柔體貼既女人,善解人意,而且好細心,我愛上咗佢。
我希望可以同佢一齊生活,但係我只係一個普通既船工匠,冇辦法俾倒佢啲乜野。於是我決定再一次出海,我打算完成最後一次尋寶旅程之後,可以最風光既形式娶佢,於是我又再一次離開佢,係船出航既日子,我同佢都係海邊用力咁揮手。
尋寶花費既時間雖然長,但係最終亦有所回報,我地搵倒一箱寶物,我得到一粒藍寶石。
或者係命運既安排,幾年過去,我又再返到黎呢個島。但係當我再去搵佢,佢唔肯見我,我四處打聽,原來佢已經決定嫁俾人。
我冇野可以俾到佢,所以我整咗一對藍寶石耳環,係新婚既日子作為對佢地既祝福。
後來,我定居咗落黎,係村既邊緣起咗一間屋,屋後面有個大空地,可以睇倒海,
新婚之後佢黎過一次,佢見到果個大空地,望咗好耐。
我:「黃昏會有好靚既夕陽,夜晚仲可以睇倒星星。」
海風吹過黎,佢長頭髮自然咁飄起。
佢:「呢度好靚。」
我:「嗯……」
佢:「多謝你。」
我:「嗯?」
佢:「多謝你仲記得。」
我記得,記得佢想有個睇到海既家,可以睇住船隻黎黎去去,記得佢想有個睇到夕陽既空地,可以享受比其他人更多既黃昏,直到太陽沉沒海底。
我想一直留係佢身邊,守護住佢,但係到咗佢需要我既時候,我乜都冇做到。
阿宗(15)
老男人既聲音愈黎愈細,不知不覺,佢就訓著咗,臉上面仲殘留住兩行淚痕。
我地聽到有腳步聲走遠,我追咗出去,見到一個女人,係呂敏。
佢背對住我,開始跑得好快,然後慢落黎,最後停低左,踎咗係地喊。
我發咗一個白日夢。
* * *
「我想要一個名。」
「咁以後,你就叫阿宗。」
男人帶住我,返返去寂靜既街道,我地走訪每一間房屋,敲門,行入去,有一個個訓左既人,男人用手將佢地雙眼合埋,然後我地一齊將訓咗既人搬出屋,放上木頭車,推去山坡,將佢地埋入泥土。每完成走完一間屋,我地就會燒一塊木頭。
每個木頭上面都寫住一兩個字,但係我睇唔明,我只係努力咁埋葬訓覺既人,同埋燒木頭,最後我個箱入面所有木頭都燒哂。
我地埋葬完最後既兩個人,男人係女人身上面發現一張紙,佢仔細咁讀完果張紙,然後係身上面拎左兩塊用繩連住既木頭出黎,將佢燃著成一支火炬,一直行一直行,停係一間屋外面,用火炬點著咗佢。
火勢漫延得好快,一間連接住一間,好快所有房屋都被火海包圍。
我地見到街既另一邊,有一個男仔揹住一個細路女,佢地望住我地。
我跟住男人,去到街道既邊緣,果度有一間破爛既木屋。
男人行入屋,搬開好多破爛既雜物,入面有一個女仔。
女仔耳朵既形狀都好靚,頭髮柔和咁散落係耳背上面,心口有一條縄,掛住一粒閃亮既藍寶石。
* * *
阿宗(16)
地盤開始著火,火勢漫延得好快,一直燒一直燒,將一切都燒成灰燼。
從果日開始,我再冇發果個夢,亦都再冇見到果兩個人,島城既事,工匠既事,藍寶石既事,都被大火燒成灰燼。
我發覺,我地每個人都曾經生活係陰影之下,失去親人既陰影,失去熟悉事物既陰影,失去希望既陰影。
於是我地重複做一件事,就係為咗脫離過去既陰影。
但係人唔可以永遠都做同一件事,永遠做同一件事既話,可能慢慢我地唔再係本來既自己。
呂敏佢慢慢失去緊自己。
阿宗(17)
我帶咗呂敏去到廢屋,係廢屋既瓦礫入面,我搵咗幾塊比較完整既小石頭,疊起一個小石塔。
佢問:「係咩黎?」
我:「係墳墓。」
佢:「墳墓?」
我:「係屬於我地過去既墳墓。」
我捉住佢雙手,等時間過去。
我地一齊坐係廢屋前既大空地,直到晨曦既光線照亮眼前既景色。過去或者係令人可怕,但係未來,可以靠我地雙手建造。
<完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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